脑积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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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3/25 9:07:00

驾驶室内的何田忠、何雨泽父子俩。

何田忠,30岁,货车司机。疫情后这段时间,他每天载着儿子跑长途,从浙江绍兴往安徽芜湖、铜陵等地送货,一个来回二三十个小时,吃住都在车上。儿子何雨泽,5岁,患有脑肿瘤,病情正在恶化中,8月还能蹒跚走路,如今双臂和下肢已渐渐失去知觉,坐不了多久就会瘫在座位上。在路上跑着,何田忠有时觉得很孤单:父母不在了,妻子离开了,最亲的人只剩下儿子。他很担心,跑着跑着,儿子也没了……

点击观看视频:跑一次长途40小时,5岁的他瘫坐在副驾驶,喊着要抱抱

“爸爸,我想抱抱”

爸爸下车买水,儿子在车内静静地等着。

9月6日凌晨,何田忠抱着儿子上了货车,于早上抵达安徽芜湖繁昌县。一路上,儿子在副驾驶座上或瘫坐,或躺着,有着这个年龄小孩少有的安静。

9月7日凌晨3点多,卸完货后,何田忠驾车从繁昌县返回。中途车停在服务区,他才搂着儿子在副驾驶座位上睡了一觉。

9月7日白天,入秋后的太阳依然*辣,天气闷热。何田忠行驶在杭州往绍兴的高速公路上。

他眉头紧锁,目光紧盯着前方,偶尔转过头,看一眼瘫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儿子。

车身一阵颠簸,何雨泽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座位下滑,何田忠减速的同时,伸出右手,一把将他拽了起来。

何田忠喂儿子喝奶。

“仔,头痛吗,要不要喝奶?”

何田忠试图和儿子交流,他发现孩子说话的力气比昨天更差了。

“爸爸唱一首歌给你听吧。池塘边的榕树上,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。操场边的秋千上,只有蝴蝶儿停在上面……”

何田忠大声唱起这首儿歌,眼睛有点湿润,“仔,等爸爸多挣钱点,医院,病好了,就可以上幼儿园了”。

听着歌声,何雨泽眯着的眼睛睁开了,看着前面,脸上却无表情。何雨泽嘴上粘着的汤汁,结成了壳,嘴巴也已干裂起皮。

在服务区,何雨泽睡着了。

只要身体不痛,何雨泽都会安静地坐在爸爸身边。

在路上,儿子的病发作了好多次,一遇到儿子喊疼,何田忠就赶紧找地方停车,给他按摩缓解痛苦后再上路。

“有时儿子要我抱抱,我只能对他说,爸爸在开车,没办法抱你,一会儿再抱你”,何田忠叹了口气,“这么小的一点要求,我都满足不了他”。

从出发到返程,何雨泽几乎没有离开过副驾驶座。这些天来,父子俩都是这么度过的。

“就算儿子没了,我也不回来”

累了,父子二人在车上躺一会儿。

何田忠的老家,在湖南省道县营江街道下汶村,全家靠打工和种田维持生计。

年,父亲在拆房时出了事故,被砸瘫痪,花了很多钱,五年后去世。

父亲去世后,何田忠和姐姐辍学外出打工。年,23岁的何田忠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在杭州打工的女孩,后来成为了他的妻子。

年,何田忠结婚,儿子何雨泽同年出生。

不久,何田忠母亲去世,姐姐也嫁到了河南,双方几乎没了往来,妻儿成了自己仅有的亲人。

年,何田忠带着妻儿来到绍兴,开了一家水果店,生意还不错,不久就还清了父母治病欠下的外债。

为了将生意做大,何田忠贷款开了第二家店,未曾想一年不到生意滑坡,两口子之间的争吵也逐渐多了起来,妻子一气之下回了贵州老家。

半年后,他从贵州将妻子接了回来,“她人虽回来了,心却没有回来”。

收费站内,何田忠给儿子洗脸。

年10月的一天,何雨泽在幼儿园哭着喊头痛,查出其脑部松果体区有肿物,最后确诊患脑肿瘤。

医院给了化疗加放疗的方案,一切顺利的话孩子可以带瘤生存,治疗费是30万元左右。当时,何田忠手里只有块钱,找亲戚朋友们凑了钱,给孩子做了脑积水分流手术、胸口输液港手术,术后开始化疗……

春节后,全国各地因疫情封锁。医院接受治疗,何田忠开车给医疗厂运送赈灾医疗物资,往返于萧山机场和浦东机场。

货车里放着一个玩具汽车,何雨泽现在没有力气玩了。

3月份,疫情稍稍缓和后,何雨泽转到杭州,接受化疗放疗。医生说,最快到7月就可以结束化疗巩固了。

6月18日,医院不少钱,何田奈带着儿子出院。出院当天,妻子就跟何田忠摊牌了,要收拾东西要回贵州。

几番挽留后,7月下旬,妻子还是走了,“以后不要打扰我了,就算儿子明天没了,我也不会回来”。

“我怕他突然就不在了”

妻子离开后,何田忠陷入困境,既要照顾儿子,又不能断了收入。

8月初,一家物流公司的老板把大货车借给了何田忠,允许他带着儿子跑车。

之后,何田忠带着儿子,开始了货车里的生活。

9月7日下午4点多,大货车停在了绍兴城郊的一个村口。何田忠打开车门,抱起儿子回家。

何雨泽看上去没有一点力气,双臂、双腿下垂,头紧紧贴在爸爸的脖子边。此时,他们离家已有40个小时。

穿过几个巷子,何田忠推开一扇没有上锁的门,将儿子放在床上。

这是一间十几平方大小的平房,被隔成里外两间。外面是厨房、餐厅和卫生间,“房租元一个月,出门这么长时间,门都开着的,因为家里没有东西可以偷”。

何田忠给儿子洗澡。

何田忠将儿子捞起,现在他只有20多斤。

何田忠熬上中药,烧水给儿子洗澡。

何雨泽躺在床上睡着了,身体全部躺平是他最舒服的姿势,爸爸要抱他起来洗澡时,他频频摇头,说“想睡觉”。

外出这一趟,儿子一直穿着尿不湿,父子俩除了在服务区用水擦了一下脸,一直没有洗澡。

洗过澡后,何雨泽又安静地躺着,眼睛盯着窗外。这是一个只有两尺见方的窗口,窗外的夕阳将整个房间照得亮亮的,余光洒在何雨泽的脸上。

安顿好孩子后,何田忠开始洗澡,然后倒中药喂儿子喝。

卧室的小窗户。

这一天,他要去市场上装货,准备下一趟长途。每次外出装货时,儿子一人在家。临走时,何田忠会打开一盒牛奶,将其放在孩子胸口,吸管正好够上嘴。

“他现在不能动弹,不会掉下床。”何田忠说,“我通常一两个小时就会回来。我这么做也是想让他舒服一点,跟着我出车,太遭罪”。

装好货后,何田忠通常会回家休息几个小时,晚上12点左右,抱起孩子一起上路出车,“半夜出发,到送货地正好是对方上班时间,方便顺利交货”。

出去装货,何田忠在儿子胸口放了一盒奶。

疫情后,全国货运已基本恢复。由于车子是借来的,除去这部分成本,何田忠带着儿子跑车,每天收入约元,要为儿子治病,这点钱远远不够。

何田忠在装货。

让何田忠难过的是,由于没有得到好的照顾,加上一路颠簸折腾,儿子的身体越来越差。刚开始,何雨泽走路一瘸一拐,渐渐手臂和下肢没有知觉,接着是全身疼痛。

8月17日,医院做了头部检查,被确认肿瘤复发,医生说,医院,还有机会。

但面对无力承担的治疗费用,何田忠考虑再三,还是抱着孩子转身离开了。

躺在货车里的何田忠父子。

“我最怕,我跑车跑着跑着,儿子没了。我也怕将儿子一人留在家里,转身回来推开门,他已经永远地睡去了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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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芳于海华文字

高进于海华编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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